法國《世界報》6月11日刊出法學家伊莎貝爾·馮(Isabelle Feng)的專欄文章,發掘中國地緣政治家魏源(1794-1857)的思想,解釋習近平的中國面對唐納德·特朗普的美國所取的戰略,指出,馬克思寫下“一個幽靈困擾著歐洲——共產主義幽靈”,如今攜著“中國特色”回到西方…
該文說,美國禁止3000名為北京當局工作的中國學生和研究人員進入美國。這個禁令在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3天後,於6月1日正式生效。這些人中有許多來自7所中國著名科技大學,特別是航空航天專業,這些大學通常被稱為“國防七子”。儘管該法令僅針對中國人,但沒有理由說是“打擊中國”,因為美國校園有至少36萬中國人。
軟弱的抗議
原本這個禁令會在熱衷於反種族主義的美國大學圈激起強烈抗議,但在冠狀病毒時代,中國在習近平治下的形象惡化,皮尤(Pew)3月底的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美國人對中國持負面看法,所以民主黨陣營只表示了幾次軟弱抗議。況且,特朗普這個希望更好保護美國校園安全決定,也是華盛頓回應北京強加給香港國安法的反擊措施的一部分。
看世界第一強國的後撤,將很有意思,因為自全球化以來,人們堅信市場優勢與技術轉讓的匹配,特別是在美中之間,全是單行線。而且技術轉讓者沒有看到接受技術者的意圖。
該文說,得益於購買的技術或是偷來的技術(如果相信華盛頓的指責),中國在40年間,取得了工業化的成功。正如2018年11月,剛獲終身任期不久的習近平自豪地宣佈:中國在40年間,完成了發達國家花數百年才完成的事情。快樂的全球化為“中國奇蹟”鼓掌,贊它讓數百萬人脫貧,另一些人則抱怨擁有富裕錢包的中國人民未必把“自由”一詞放在心裡。
如此這般,在數字時代,民主國家輸出的技術讓一個“科學怪人國”崛起。這個“科學怪人國”已不滿足於控制自己的人民,還尋求對民主國家發動攻擊。
野蠻人
然而,若怪罪這個亞洲巨人隱藏自己的活動,卻也有失公道。因為,這個毛澤東建立的共和國,在外國科學問題上,公開採取清朝地緣政治家魏源(1794-1857)提出的戰略概念:學習野蠻人的高級技術,以更好地控制它們(師夷長技以制夷)。
魏源這個名字在中國以外不太出名,但在中國,所有中學生的教科書內都有他的名字和傑作《海國圖誌》。該書於1843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時出版,主張採用西方的技術拯救沒落的帝國。魏源的思想是為了對抗西方列強而琢磨出來的,它從根本上以中國為中心,認為所有西方人都是“夷”,而“夷”這個詞表示“野蠻人”,具有強烈的貶義。
該文解釋說,毛澤東的繼承人們,為了更好地進行統治,操縱國家的歷史。但無論政治風向如何變化,他們都以罕見的恆定性,將魏源納入教育計劃。
而聖賢孔夫子則經常失寵,甚至遭到踐踏,然後恢復名譽,如今他的名字被分散在五大洲的500多家由黨-國資助的學院借用。據中國政府承認,這些學院是“海外宣傳的重要組成部分”。
誘人的待遇
共產政權敘述的故事是提醒中國研究人員,特別是在先進科學和技術領域工作的研究人員,他們留在西方的目的是為祖國服務,並挑戰西方。
錢學森(1911-2009),這位被麥卡錫主義趕出美國的中國太空計劃之父,就是被這樣的紅色宣傳讚為民族英雄的。中國官方媒體喜歡歌頌這位或那位科學家的勇氣,讚揚他們更喜歡祖國的懷抱,而不是山姆大叔的金子。
15年來,北京採取一切手段,通過提供誘人的待遇,吸引中國科學家回國,包括2008年啟動的“千人計劃”。這個著名計劃的吸引對像是高水平研究人員。
但奇怪的是,過去中國各大學引以為傲宣布挖國外稀有人才的千人計劃廣告,現在卻成了中國“大型防火牆”內公共空間的禁忌,而且被搜索引擎禁止。這個情況應該與那些被祖國宣布招募的人受到美國聯邦調查局密切關注有關。
該文說,如果19世紀的技術革命在當時是一些很難被察覺的現象,那麼21世紀初的數字革命,卻可以輕而易舉地衡量出經濟後果和連帶的技術轉讓對包括中國的受益國產生的政治和文化影響。
超出奧威爾的想像力
這樣一來,19世紀清廷大員的“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原則就有了全部意義。接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最後一個共產大國,對其國民進行嚴厲有效的監視,程度超過奧威爾式的想像力。做到這一點,得益於西方的技術轉讓。西方則得到中國為此支付的嘩嘩銀兩。
感覺翅膀正在長成,習近平統治的中國,甚至能利用其專制極權統治的所有好處,來更好地“控制” 那些轉讓技術的來源國。
比如,在南海爭端中蔑視國際法,違反聯合國禁運,不遵守與歐洲的商業互惠對等原則,違反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向人權發動攻擊:對於這一切,奉行實用主義政治的“野蠻人” (夷)寧願故意不理,不願跟全球第二大國發生齟齬,一直到冠狀病毒從中國傳播擴撒使他們屈服。
共產幽靈帶著中國特色回西方
那麼,對中國研究人員實行的簽證禁令是否又表明華盛頓正在失去“軟實力”?在後疫情地緣政治遊戲中,美國政府不太可能在乎面對的共產黨對手。因為當“硬實力”受到威脅時,保存“軟實力”,更像是徒勞甚至自殺的姿態。
該文最後說,“一個幽靈困擾著歐洲——共產主義幽靈。” 馬克思寫下這段字170多年後,這個幽靈,輸出後再輸入,現在它帶著“中國特色”,正在困擾著大西洋兩岸。
Isabelle Feng(Collaboratrice scientifique au Centre Perelman de philosophie du droit de l’Université libre de Bruxel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