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載風情 (四) ◎ 秦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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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錦 David Chen 提供  1976年 攝

四、驚心吊橋

  蓮華的父親“出張”許久,杳無音訊,母親決定去找他。她向一個回鄉的翻砂師傅打聽「出張」所在,次日,天還濛濛灰就帶著蓮華出發。

  他們先坐一程公共汽車,然後步行。蓮華不知走了多遠,只記得走過一條短的、一條長的橋,橋下有婦人在洗衣,又爬過一座山丘,在樹下歇腳、吃饅頭、喝水、又上路,後來走上一座用鐵鏈吊著、懸掛在兩山中間的高橋,它窄窄的,橋面由片片木板拼成,多處有空隙,蓮華真怕她的小腳會踏入縫隙裏!她腳底癢癢的,膝蓋軟軟的,無心欣賞天邊晚霞,只是睜大眼睛低頭注視令她暈眩的深深大河、滾滾流水以及衝擊在大石上的白色浪花。母親牽著她的小手,她的另一支小手緊緊抓住吊橋的鏈索,走一步、手移一點,有時候橋的那頭有人走來,於是橋身更加搖擺不定。

陳雲錦 David Chen 提供 1970年攝

  小女孩不知自己如何走完那條長長的吊橋!終於,可以坐下休息了,天已經一片黑。

數年後,蓮華追憶這段童年走吊橋的驚心記憶,寫了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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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霞依戀群山

 綠野伏臥江岸

光景   日影     繁花   叢林

無心賞

吊橋       深淵

白浪沖心田

緊抓搖晃的鏈索

定睛洶湧的波濤

淚含眶          唯恐一落千丈

移一步

顫抖的腳        暈眩的頭

驚悸的心         急喘的肺

痙攣的胃         破碎的膽

尋一瞥吊橋的盡頭

杳渺      在哪兒?

  「趕快走,咱要到了。」蓮華的母親說。

  月光裏、山路上,母親向偶爾路過的農夫問尋。

黎漢龍 提供  1989 攝

 母女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那是農村四合院旁邊的一間土磚屋。

    阿蕊走到屋前,看見德禮的夥伴,問道:

           「阿火兄,禮仔和汝同齊(dang6 ze2)住置這兒,是嚒?」

   「是啊!禮仔嫂,你那會來?蓮華也來了!」

  「禮仔出張這呢久攏無轉去看阮母囡,是生是死?我攏不知!他現在置叨位(在哪兒)?」

  「他講要去剃頭。」

  「置叨位(在哪兒)剔頭?我去找他。」

  「不好啦!山路這呢暗,真歹走。你置這兒等,他就要轉來。」

  「禮仔嫂,妳吃晚飯未?阮還有剩飯,不過無菜,只有醬瓜仔。妳等一下,我來把飯蒸燒。」

       德禮回來了。

  「禮仔,你攏不記得厝裏有某囡,這呢久無轉去,也無寄錢予阮,你叫阮母囡吃什麼?你到底什麼時陣才要轉去?」

  「免受氣啦!我置這兒出張也無賺到什麼錢,所以無寄錢予妳。我本來明天就要轉去。」

  「什麼?我無來,你無要轉去;我來了,你講你本來就要轉去?」

  「是啊!妳看,我去剃頭就是要轉去。」

  「你出張這呢久,攏無剃過頭?」

  「是啊!禮仔兄的頭毛和嘴鬚長到蓋肚臍!」

  一片笑聲!

  「你的『長』頭毛和長嘴鬚呢?怎無留下來予我綁肉粽?」

  「是啊!禮仔嫂上敖綁肉粽,用禮仔兄的頭毛和嘴鬚綁肉粽,一定是世界上好吃的!」

  又是笑聲一片!

  「禮仔明天就要轉去,今仔日去剃頭。剔佮這呢飄撇,是要予阿蕊妳看的!」

  「是啊!他故意把頭毛和嘴鬚留到那呢長,予這兒的查某(女人)攏無愛他。禮仔只愛阿蕊一個人!」

  德禮顯得尷尬,夥伴們互相擠眉弄眼。

            阿蕊對夫君說:

  「好啦,好啦,加話免講,明天就來轉!」

  「是!禮仔嫂!」德禮詼諧答覆,又說:

  「阿木仔,我明天就要轉去,我不要出張了,顧某囡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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